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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闖春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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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淮河上,片片畫舫泛游,雕欄畫壁,香衣鬢影,船頭的紅燈籠,襯得水面波光粼粼,隱有陣陣絲竹之聲傳來,一片升平景象。

一艘香船之內,一位女子輕輕吟唱:“春光滿眼萬花妍,三春景致何曾見……”聲音婉轉清麗,唱戲得女子僅著白衣淡妝,發絲隨意輕挽,卻掩不住絕色容顏。眼波一轉,便是萬種風情流動。

她對面坐著一位青衣男子,容貌俊俏,氣質清貴,手中執一杯盞,斜倚在座上,眼神迷離,領口微松,似是已經醉了。

一曲唱罷,青衣男子笑嘆道:“含煙姑娘果然色藝雙絕,世人難及”。

白衣女子微微一笑“顏公子嘴上抹蜜,含煙可不敢當。”

顏公子又笑道“只可惜有一處不妥。姑娘這遠山眉過於幽怨,不似那杜麗娘敢愛敢恨,在下不才,為姑娘改畫一副雙燕眉如何。”

含煙含羞道:“那便有勞顏公子了。”

隨後她閉目凝神,只感到面前之人,以一塊濕帕輕輕擦去自己眉上螺黛,動作輕柔的如待一塊稀世珍寶,那人再執黛輕掃,含煙只覺得眉骨微癢,心仿佛也被勾得一顫。

顏公子點罷眉尾,再仔細端詳一番,感嘆道:“古人誠不欺我,這畫眉之趣,果不輸閨房之樂也。”

此時他靠得極近,含煙感到臉上一陣溫熱的氣息,面色一紅,輕啐道:“公子怎得如此不正經。”

顏公子卻湊得更近,嘴角清揚:“那姑娘是喜歡我正經,還是不正經。”

含煙作勢要推,卻被一把抓住雙手,她到底也是個慣於風月之人,索性身子一軟,湊到他耳邊笑罵:“且看公子,還能如何不正經。”

兩人正當濃情蜜意之時,廂房裏的角櫃,突然傳出“哢”的一聲輕響,顏公子眼中寒光一現,已不見醉意,大喝一聲:“是誰!”

一個黑影從角落櫃中沖出,直撲向兩人。顏公子忙推開含煙,擡手接下這一招。

黑衣人腰身一展,一道寒光飛出,使得兵器竟是一條銀鏈。

顏公子被逼得不斷後退,卻也腳下未亂。定睛細看,那黑衣人並未蒙面,竟是一位十六、七歲的年輕女子。

而這女子雖然年輕,招式卻十分老練,他雖未落下風卻也沒什麽機會一招拿下。

兩人在這廂房內過得幾招,躲在窗邊的含煙早已花容失色,嚇得瑟瑟發抖。

顏公子目光一瞥,忙朗聲安慰“含煙莫慌,此人傷不到我!”

他這一分神,卻給那黑衣女子賣了個破綻,黑衣女子銀鏈一揮,朝顏公子胸口橫劈過來。

顏公子卻仿佛早知有此招,身體向後一彎,一招小擒拿手,順勢將銀鏈握住。但是他本就微松的長衫竟被扯得松開,露出一大片胸肌。

顏公子又氣又笑,忍不住出言譏道:“這位姑娘,就算你再急,也得講個先來後到吧。”

黑衣女到底是豆蔻年紀,聞言臉上一紅,但是反應卻未有滯頓。只見她手中一動,那銀鏈竟由軟變硬,從顏公子手中脫出,似一把長槍直刺其喉頭。

顏公子乍一脫手便知不妙,但他到底也不是尋常之輩,硬是使內力堪堪往後飛出,一招鷂子翻身,躲過了這殺招。

那邊含煙卻被驚得尖叫:“公子小心!”

顏公子暗叫一聲不好,此時廂房房門突然被破開,一群官兵模樣的人魚貫而入。

為首一人長著一張少年面孔,紅衫黑靴,一邊喊到:“保護少卿大人!”一邊率眾將黑衣女子團團圍住。

“顏公子”臉色鐵青,招式驟變,撲向的竟是那含煙棲身之處。而那原本柔弱的含煙早已飛身躍起,破窗而出。

顏公子一路追去一邊大喊“攔住他!”

船舷上應聲跳上數人,布下尖刀陣,只等含煙踩入。

誰知她仿佛早知此招,只足尖輕踏一下船艙,使出“燕子三抄水”輕功,竟踩著數人頭頂一路騰躍,直遁入波濤之中。

“顏公子”縱是全力追出還是晚了一步,水中傳來一聲嬌笑“小妹妹,你既然這麽急,就讓給你吧”。

此時的黑衣女子已經被眼前的事驚得目瞪口呆。那“顏公子”眼看前功盡棄,已是滿臉怒氣。

那紅衣男子忙拜道:“下官魯莽,恐顧大人遭難,才未顧大局貿然闖入。都怪這人不知何時藏身於此,壞了大事!”他越想越氣,轉向黑衣女大喝一聲“何處賊人,竟敢阻撓大理寺辦案!”

黑衣女子又是一驚,大理寺,顧大人,難道此人竟是威名遐邇的大理寺少卿顧勳!

此時周圍數道目光狠狠瞪著她,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一般,她只覺頭皮發麻,急忙叩拜道:“民女薛玥,此次是為追捕那通緝犯嚴清,換取點賞金謀生,誰知一時不察,竟沖撞了大人辦案,還望您大人有大量,恕小的之罪。”

薛玥平日裏以賞銀為生,今日得了獨家消息:通緝犯嚴清想借畫舫潛逃,本想先一步守株待兔,誰知鬧了個烏龍,還惹了如此麻煩,想到懸賞的五十兩銀子已是無望,她不由狠狠一嘆。

再看著香船上四處狼藉,窗戶門都是幾個大窟窿,要賠償至少還得二十兩銀子,薛玥不敢再想,把腰彎得更深了,只求這少卿大人真的如傳聞所言謙遜溫和,莫要自己賠錢才好。

顧勳系好衣衫,冷冷開口:“如此說來,這嚴清定是身上有什麽印記,要扒了我的衣服才能辨別。”

薛玥聞言大窘,忙賠笑道:“大人天人之姿,怎是那宵小假扮的了。都怪小的有眼無珠,壞了您的好事,咳……是大事。!”

一時口不擇言,薛玥感到背上的寒光又多了一束,嚇得趕緊閉嘴,再不敢多言一句。

“大膽”那紅衣男子——顧遜手下大理寺右臣張沖怒道:“你可知你剛才放走的是何人?”

薛玥一聽,怎麽變成我放走的了,但是又不好出言反駁。

張沖又道:“此人乃朝廷重犯玉面羅剎。”

薛玥驚得擡起頭,玉面羅剎?江湖傳言她手段狠辣,忽男忽女。她不禁好奇的問道:“剛才那絕色女子竟是玉面羅剎?”

“不是女子,他,是個男人。”

“啊!”薛玥只覺這一晚上的沖擊都沒有這句話強烈,玉面羅剎,剛才那嬌滴滴的尤物竟是個男人!

而且……她在櫃內窺到的那一幕印入腦海,難道這位少卿大人一表人才,竟有如此癖好……

她一時陷入遐想之中,竟久久沒有開口。

張沖不知她心中所想,接道:“那人生的一副妖孽模樣,分不出男女也屬正常。他仗著美色引得眾多入幕之賓,再劫去錢財珠寶,被騙之人非富則貴,自知是醜事,也不敢聲張。如今好不容易查到他的蹤跡,顧大人以自身做餌,布下此局,想不到竟被你攪黃!”

薛玥也顧不得胡思亂想了,這言語間可是把自己當成了江洋大盜的同夥,若入了大理寺刑獄,自己這小命可難保啊。一想到這裏,她更覺今日是命中犯煞,腿竟有些發軟。

這時只聽顧勳緩緩說道:“故意放走那玉面羅剎,我看這薛姑娘倒也未必有這麽大的膽子,既然她也有其隱衷,今日之事,就不要追究了。”

薛玥一聽此言,感覺自己丟掉的半條命又回來了,再看那顧勳仿佛天上神祇一般,差點下跪涕謝。

顧勳又問:“你說得那通緝犯嚴清,所犯何事?”薛玥忙恭道:“他身為鏢師監守自盜,劫取了千兩修葺善堂的銀子。”

“如此說來倒是重犯。”

薛玥忙正色道:“那是自然,此人連善堂的修建金也敢劫,簡直十惡不赦。民女此次也是為民請命,以身犯險。”她說得順嘴,也顧不得自己開始說得賺取賞金一事了。

顧勳卻仿佛並未在意,略一沈思道:“此等重犯確需嚴懲。今日秦淮河上都是我們把守的重兵,這嚴清必定逃不脫,但是大理寺不好插手官府的事,不如你將那通緝畫像交給張寺臣,若能找出嚴清,再交由薛姑娘代為捉拿如何。”

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,卻是白白給薛玥送了一個大人情,連那張沖都十分驚訝地看著顧勳,不明何意。

薛玥更是覺得莫名,怎麽這不降罪也就罷了,還明擺著讓自己占這麽大一個便宜。

她心中雖覺有些不安,卻還是恭維道:“大人果然英明神武、大公無私,實乃我等百姓之福啊!



顧勳微微一笑“何必多禮。”說完竟傾身到薛玥耳邊輕語道:“明日巳時,城外風波亭,莫要失約。”

薛玥感到一股溫熱的氣息撲來,心中像被小貓抓了一把,只覺得一時間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,哪哪都不自在,心跳得莫名有些快。

待薛玥走遠,張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:“大人這是何意?”

顧勳遣退其他手下,緩步移到船舷上,道:“此女並非等閑人物,她手中的兵器喚作玲瓏鎖,內含諸多變化,乃江北薛家所制。”

張沖一驚“江北薛家?不是相傳他們為避仇家,舉家遷移,十幾年來早已不知所蹤。剛才那女子喚作薛玥,莫非正是薛家後人?”

“不錯,薛家主事薛道平擅長布陣、奇門遁甲之術,卻不造殺器,只為獨女做了一把武器,就是這玲瓏鎖。”

張沖奇道:“這等隱秘的事情,大人如何得知?”

顧勳眼神突然一暗:“先師與那薛道平有些交情……”只是一瞬,他神色就恢覆如常,轉向粼粼湖水,目光深沈,“此女身懷絕技,卻貪財重利,若為我所用,日後也許能成大事。”

此時的薛玥走在秦淮河畔,突然連打兩個噴嚏,心中總覺得有哪裏不對,腦中卻仍是一片混沌,也不知是為那事那船還是那人。

輾轉半夜,薛玥在迷迷糊糊之間暗想“莫非那人說不追究,卻偷偷給我下了什麽蠱來報覆,恩,一定是如此。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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